十六年前,也就是一九九六年,我写了篇散文《两颗大枫树》。那时刚接触计算机,主要是学习机,我玩的是科达学习机486、586和686,在一位学生的帮助下,手写的稿件成了电脑输入了。朋友看后,建议我发到某报副刊去,我没照办。我,没投稿的习惯,写写,自娱自乐。两次搬家,以前的手写稿,还有《两颗大枫树》找不到了,遗憾。 近几年,老同学联系多了,过去的美好,常在电话里、或里絮叨。我十分珍惜那远去的岁月,《两颗大枫树》也是我割不断的依恋。 一九六四年,经老师做我父母的工作,我获得了上小学的机会。我带着有一条腿还松动的凳子、背着妈妈新缝的书包来到王上小学。 王上小学,在村庄王家上屋上边(右边)。王家上屋位于望江县城西南八里地,后面是山,前面是田畈,约四十户,门前有几个水塘。王上小学,一间半平房,一间是学生学习活动区,也就是教室,半间是老师工作生活区。课桌是木板泥墩,凳子是学生从家里带去的,长短高矮不一。一个老师,既是校长,又是教师,还是食堂工人。(碰碰胡商城 http://www.pphusc.com) 小学门前的一块空地延伸到小学右侧的水塘,水塘坝上有两颗大枫树,树龄700年以上。村里人说,老祖宗留下的话,元末农民起义军曾在这两棵树下吃瓜、纳凉。这两颗大枫树树干比稻箩还粗,枝叶茂密,教室、空地和半个水塘都在它们的荫蔽下,无风时也有微风,夏天一片清凉。 树枝高处有很多白天鹅的巢,春夏秋都有白天鹅成群结队在枫树上飞舞翱翔,有时扑向水塘捕鱼叼虾,有时呀呀有声,似唱似嘻。村里人爱护枫树,也爱护白天鹅。有两位兄弟少年曾爬上树拾鹅蛋,遭到老师和村民阻止谴责后,再也不去做伤害白天鹅的事了。 中秋后,大地丰收,枫叶渐红,白天鹅开始离开这里,离开大枫树。不知从哪天开始,白天鹅少了,少了,树上再也没有白天鹅了。不知它们飞向何方,栖息安好?春末,白天鹅又来了,一对,两对,渐渐多了,它们为春天起舞,为学童歌唱。 小学一年级时,没有钟表,老师根据太阳照在枫树上的位置确定上课、下课、放学的时间,枫树上画了一道道白杠,坐在窗户下的孩子常往外看,太阳照到哪了,一到白杠就喊下课了,或放学了。阴雨天,老师完全自由安排,上下课时间是估的嘛!雨大了,学生可以不来上课,毕竟田畈的田缺口大,水流急,小学生不安全。没有铃或哨子,信号就特别了,老师将坏了的犁头尖挂在枫树的一枝上,用棍棒使劲敲,通知下课或放学。犁头尖是生铁,时不时掉一块,不要一个月换一个,好在农村坏犁头尖有的是。 到三年级的时候,黑板上方有钟,老师手里也有哨子;到四年级的时候,黑板上挂了一个毛算盘。教学条件改善了,老师还是一个,徐老师!徐老师,私塾出身,不会数理化,不会分数计算,不会小九规,会者为师,其中一个同学就成了小算术老师了。“文革”前没那么多考核,也没现在那么多抓小辫子的东西,徐老师,我们尊敬的老师,那时是,现在还是。 小学也有青春的颤动,也有火花。劳动,重活男孩抢着干,或帮女孩干,女孩送上笑脸。男孩鞋弄脏了,女孩帮着刷刷,男孩道声谢谢。一道难做的数学题,男孩女孩互相讨论讨论。这样,就少不了眉来眼去,也少不了嘻嘻的笑声。水乡的小女孩,没被岁月风霜摧残的眼帘,十分柔情的笑声,还有红扑扑的脸庞,那是早春的召唤,谁不动容? 上级教育部门安排,徐老师晚上到村庄扫盲班上课,徐老师风雨无阻。扫盲班的课本是识字和极简单的应用文,很实用。从扫盲班得到学习的,有的担任了大队书记,有的还成了工农兵大学生。春节,王家上屋家家贴的对联都是徐老师的手笔:“听毛主席话,跟共产党走”。 徐老师所做的都是免费的,那时没有加班一说,也没有另干一行挣外快。徐老师在当下就是“最美乡村教师”。 王上小学,对于村里人来说很稀奇。庄家人基本上是文盲,他们扛着月锄、或洋锸,伸头望望教室里的学生,听听朗朗的书声,不声不响的走了。学校邻居姓宋,在全是王姓中有点特别,地主成分,是劳动地主,不是恶霸地主。他有点文化,为人憨厚,人缘不错,没挨斗。小学的房子原是他的,解放后充公了,成了集体财产。他的两个小孩没上小学,小孩常在窗户外听老师讲课,眼睛一眨不眨的。课下,我们也一块玩过。当我邀他们上学时,他们就不啃声了。 岁月推移到一九六八年,“文革”是火,大自然也火了。旱灾,我们的徐老师被推到抗旱的一线。学生搬着凳子回家了,再也没有新生进王上小学了。王上小学垮了,直到如今! 两棵大枫树没了,白天鹅飞走了,徐老师也西去了。延续700年的枫树诉说,不再诉说,教学四年的王上小学不再教学。 谁之过? 两颗大枫树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,平静、无声...